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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戒嗔的白粥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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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7 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有点长,但静下心来看看,挺好。

《戒嗔的白粥馆》第一部分

《戒嗔的白粥馆》开篇
  释戒嗔的白粥馆——我是住在山里的小和尚,我给施主们讲故事。
  让眼神穿过薄雾落在笑脸上,何必在意有雾障目,阳光出来后,它就不存在了。
  曾经有位来过寺里的女施主和戒嗔开玩笑,她说,戒嗔小师父为什么总是穿着一种样式的僧衣,有没有想过做些新款式。
  戒嗔笑而不语。
  富丽堂皇的唐服,典雅庄重的宋衣,早已经成了祭奠历史的凭证。山下一季一变的流行,昨日的华彩,今天已然压在衣柜的最下层了。那不起眼的僧衣,千百年间却从未变过。
  雕栏玉砌褪去了朱颜,不变却是底座本色顽石。
  红透一时的歌曲,明年还有几人传唱。夕阳下,满脸笑颜的老人口中所哼的仍然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山歌。
  甜甜的绿豆糕、清香的糯米粽、可口的月饼,永远只能是生活的点缀。
  这世间最恒久的,唯有淡而无味的白米粥。
  

第1个 藕与田螺
  我们天明寺,位为淼镇边上的茅山。山下不远处有片池塘,刚进寺的时候经常和师弟师兄一起去玩,在寺里我和戒傲关系最好,大部分师兄都比我们大不少,这几年又来两个师弟戒痴和戒尘,也比我们小不少。戒傲年纪比我小,是我师弟,但是他比我进寺早,他是小时候被放在寺门口的,不知道身世,也没有留封信什么的。
  我们有三位师父,他们是“智”字辈,而我们是“戒”字辈。
  每年天气热的时候,池塘中盛开着很多的荷花,这里有蝉叫有蛙鸣,因为是山区,所以即使是夏天,夜晚也是凉爽的。
  池塘的水虽然也有少量的山泉汇集,不过大部分还是靠雨水,暴晒下即将干涸的池塘水,常在一场豪雨后溢满。池塘里的水并不是很干净,水中生长着不少生物。季节到的时候,盛开的荷叶铺满了整个池塘,点点粉色花朵,清雅宜人,淡淡花香随清风飘过,让池边人难忘,荷叶下有小鱼穿梭,有蝌蚪游荡,风吹过时,浮萍随之而动,也有一些莲藕,待莲藕成熟的时候,我和戒傲便赤足跑去池塘中,踏在柔软滑溜的让人很容易失足的淤泥中,捞一些莲藕出来。
  把大大小小莲藕摆放在岸边,攒得多了,就和戒傲一起用小筐抬去山边的小溪边。无论池塘的水多么混浊,无论沾了多少淤泥,这些莲藕只要用小溪里的清水稍稍微冲洗下就可以食用了。用小刀去掉薄薄的一层深色外皮,里面雪白剔透。
  池塘里不仅仅有植物,也生长着一些田螺,静静地潜伏在池塘的底端。田螺有一层坚硬的外壳,还有一个小小盖子,盖住躯壳,它显然比莲藕更容易抵挡混浊池塘水带来的侵犯。不过有些施主们告诉我们,他们把田螺捞回家去,放在清水中,再在清水里放几滴香油,不久之后,清水也会变混浊,因为田螺把它们内心的脏东西吐了出来。
  所以师父说,外界的环境对事物是有影响的,但并不是绝对的。比如脆弱的莲藕即使在混浊的池塘水中依然可以游刃有余,被侵蚀的只是薄薄的一层外皮,而有着坚硬外壳的田螺,内心的肮脏即使在清水中依然无法完全清洗。
  莲藕始终是莲藕,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不会变成田螺。
  

第2个 我的十一岁和十二岁
  快要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应该是戒嗔十一岁那年的事情,那时戒嗔还不是和尚,住小山村里,在山里的小学校上课,就在那年,学校里用了很多年的桌椅都换成新的了,当然新只是相对以前的桌椅而言,新来的桌椅都是城里小学淘汰给我们的。
  坐在新椅子上,一刻不停地摇晃,觉得那是无比的乐趣,以前的椅子只要使一半力气就会散架。
  书桌上还留着不少使用者的痕迹,比如谁谁谁在此一游,也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可能是考试的答案。
  课堂里的光线很好,因为屋顶至少有十处地方透光。
  我们有一位女老师,是学校里唯一的老师,所有的课程都是她一个人教。她脾气很暴躁,时常在课堂上把我们挨个叫起来训斥,她嗓门挺大,同学们都不愿意坐在前排,耳朵很不好受。
  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老师忽然不再骂我们了,偶尔还笑眯眯地表扬我们几句,走进课堂的时候会哼着小曲。在课间的时候,她坐窗口望着外面出神,一动也不动,嘴角会有微微的笑,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再后来,老师嫁人了,她丈夫在县城里上班,老师自然要跟过去。
  走的那天,老师哭了,一屋子小孩子茫然地看了,以前都是她骂得我们哭。
  老师说,我要走了,有个同学忽然放声痛哭起来,慢慢地感染了其他同学。戒嗔记得自己哭得很难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老师走了以后,托人从县城里给我们带了一些糖回来,每个同学都分到两三颗。
  糖后来的去向也记不清了,吃掉了?被别人吃掉了?又或者是丢掉了?
  但是老师在戒嗔手上打板子的情形记得了好些年。
  人是否都这样,只记得别人的坏处,不记得别人的好处。
  老师离别的伤痛持续了一整天。
  第二天开始,戒嗔便和那些不用背书包的同学在山上飞奔了。
  山上有棵很古老的树,有人说有三百年,也有人说是五百年。
  大家都喜欢攀在粗大的树枝上,远望自己的家,这里是山的顶端,每根树枝都让你望得更远。
  那次手握着断树枝从树上摔下来的情形一直没有忘记过。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听见围观的人在哄笑,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侧头看身边,一片殷红,有人惊恐地呼喊着我的名字,记忆就在这里断裂了。
  在处处漂浮着消毒水的屋子醒来,我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她正在和医生交谈,大夫一边说,她一边流泪。
  没有在医院住很多天,县城里的医院太贵,我回到家里,依然吃着很苦的药,想吐出来,她告诉我,很贵的药不能吐掉,一口口咽下去,因为很贵。
  在床上睡了很多天,慢慢的又开始能行走了,又能跳动了,我听见有婴儿的哭泣声。
  弟弟出生了,我十二岁了。
  一直以来戒嗔想问她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年有人愿意收养弟弟,而你为什么一定要送我上山?”
  每年见到她,只有一两次,每次见到她都想问,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理由让戒嗔不能张口。
  还记得第一次上山的那一刻,她在前面走。
  我说,我以后不爬树了。
  她没有说话,头也没有回,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依稀记得自己在用力,用力地摆脱她的手,她尴尬地望着我,想牵又不敢牵。
  有人摆脱你的手,是因为他想离开你;也有人摆脱你的手,是怨恨你不肯抓住他。
  记得自己在向师父磕头,不记得磕了多少个,我只知道那时的我,没有一个是情愿的。
  听见师父的叹息声,师父默默地点头,她笑着哭了。
  站在寺门下,看着转身而去的她,我们之间第一次背道而驰。
  她没有回头,我回头了,跟在那个手有残疾的师父后面,走进曾经不属于我的所在。
  随风而动的羽毛,微不足道,轻轻停靠在天明寺的匾额上面。
  你心中可曾像我一样不停地回头在看?
  那个问题,困惑了戒嗔很久,不敢问寺里的师父们,因为不想从那里得到答案。不是所有问题,都愿意拿出来求解,有些问题,求解的总是自己。
  曾经想换上在家人的衣服找个不认识施主问问答案,也许在家人对俗事的理解可能比出家人还要强,最后也没有去,即便是去了,有多少人认出戒嗔是和尚呢?
  出家人被尘缘困惑是不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呢?其实不奇怪,如果依照经文做标准,或者是件奇怪的事情,但如果依照你做标准,或许只是一件小事了。
  你我之间差别只不过一个字而已。
  深夜也曾常常难眠,偷偷摸出床下出家人不应该看的书,寻找答案,一本二本,一无所获。
  以为静心打坐可以得到答案,也未有得,戒嗔一直以为自己修行不够。
  有一天在寺里看电视,这里信号不好,不像镇里已经用了有线,只能收到几个台,雪花点也很多,听到电视中有人在问:“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在禅房中没有领悟的答案在这里终于找到了,那一刻戒嗔不再困惑,在不能改变结果的事情面前,答案显然已不重要。
  没有恨了,是否就真的空了?为何在雪地中为她奔跑?原来还有爱!
  无惑了吗?当然还有,只是戒嗔已经把它们藏于心底了。
  伸手摸摸头上那块曾经让戒嗔差点丢掉性命的伤疤,已经不那么明显了,是时间缘故吧。
  

第3个 尘世中的净土
  记得有一次看周星驰施主的片子《大内密探008》中间有一段品酒的部分,让人记忆深刻,应该是这样的情形:有位女施主拿了一杯葡萄酒让很多人品尝,大部分人都把酒一饮而尽,结果大家都说,这个葡萄酒又酸又涩,实在不好喝。
  好像周星驰施主是这么说的,这是一杯好酒,只是有的人品的方法不对,舌头上品位酸涩的味蕾在舌头两侧,而甜味的味蕾在舌尖部位,想品尝好的葡萄酒,就要把舌头卷起来,只有舌尖的味蕾品到甜味、避开两侧味蕾品到的酸味。
  生活其实是同样的道理,我们也要学会剥离掉酸涩的部分,去体会香甜感觉。
  茅山的山路很窄小,由一些小青石板拼接而成,这些石板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从没有人负责修葺,有些路段石板已经变成碎石,不太好走了。
  那夜一场豪雨,茅山的山路被雨水浸泡后,变得很泥泞,踩上一脚便把石头下面的泥水带了出来。
  在上次讲故事的时候,智缘师父曾经告诉大家,第二天他会在寺里讲故事,所以,即使山路很不好走,还是有不少施主赶到了寺里。
  这样的路程每个人的鞋子上都难免会沾着不少泥土,进寺的人进门前都会在门旁的石块上把脚踏干净,但这样做依然不能彻底,只是一小会,戒嗔就发现寺前院的水泥地,已经满是泥块了。
  戒嗔叹气道,看来下次是不是应当放个刷子在门前,这样可以把施主们的鞋子弄干净些,可以避免弄脏院子,也不会影响别的施主了。
  戒嗔听见有人笑,转头去看,原来是智缘师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戒嗔的身后。
  智缘师父从旁边走过,迈进满是泥水的小院,他小心地走着,每一步都踏在院子中干净的地方。
  走到佛堂前的智缘师父转过身对我说,戒嗔你看,泥水虽多,但是这样走就不会污染到鞋子了。
  我们生活在尘世中,哪有那么多净土?总要学会自己找个干净的地方落脚。
  泥土再多又怎么样?尘世间再多纷乱又怎么样?总有单纯干净的所在。落足于泥水中还是干净的水泥地上,选择权最终在你自己手中。
  学会在点缀着泥土的院落中跳跃,也是相当重要的。
  让眼神穿过薄雾落在笑脸上,何必在意有雾障目,阳光出来后,它就不存在了。
  

第4个 商标下的疤痕
  我们山下有个小镇叫淼镇,也有人叫这里庙镇。庙镇附近的寺庙有三座,除了我们天明寺,还有一座叫宝光寺,宝光寺是近几年才建的,建在风景区里面,规模也比我们寺大很多,香火也旺,庙里的法师也是佛学院毕业,他们寺的禅房比我们寺大很多也华丽很多。师父说宝光寺的师父佛法很好,不过我觉得他的佛法未必比我师父好。禅房的大小和华丽程度可能和修为是无关的,就好像个头很大的山果未必会甜,掉在树边的小果子,其实已经熟透了,这和只上过三年学的戒嗔也可以写故事以及和上过大学的施主们交流一样,也是一个道理。
  淼镇是我们去得最多的地方,镇上有位姓蔡的施主,他经营着镇上最大的水果摊,把各样式的水果摆成一排放在摊位前,我们经常去他那里买水果。蔡施主人很好,他每次对我说:“戒嗔小师父,我给你的价格已经是最低的了。”可是有几次师弟买的价格比我还低。
  有一些施主说蔡施主喜欢扣秤,不过他从来不扣我们的秤,或者是因为我们没有还价吧。
  蔡施主的水果有两种,一种贴着商标,另一种没有,我们通常只会买那些没有贴商标的水果。因为有几次我们买了贴着商标的水果后,揭下商标,发现贴商标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疤痕,那些漂亮商标的作用只是掩盖疤痕而已。
  有时候我们能一眼看到美丽,却难以看到美丽背后掩藏的东西。
  寺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规律,所以不买带商标的水果成为一个惯例。有天宝光寺的一位法师来我们寺,那位法师人很随和,还给我们带了一些水果作为礼物。
  这些水果应该全是法师在蔡施主店里采购来的,因为我们看到了水果上那些熟悉的商标。
  宝光寺的法师离开后,师兄弟们都笑话他没经验,这次吃亏了,然而揭下商标后,我们才发现这次水果几乎都是完好的。
  智缘师父说,惯例和例外相伴而行,然而我们真正忧伤的是,当例外来临的时候,我们心里依然可以见到那个商标下并不存在的疤痕。
  今天买水果的时候,特意没有挑选,也许商标下的疤痕对戒嗔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第5个 奇花与仙人掌
  智缘师父喜欢养花,他在佛堂前摆放了一个花架子,把自己种的花草放在上面,来来往往香客听故事之余,也喜欢在这里赏花。
  花草的品种很多,有普通的月季、兰花、仙人掌,也有些奇异的花草,戒嗔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听故事的香客大多知道智缘师父这个爱好,所以经常有施主上山的时候顺便带上几盆花送给智缘师父。
  喜欢养花并不代表就养得好,智缘师父种植花草的水平也只是一般,时常把些娇贵的花草弄枯萎了。只是因为经常有人送,所以佛堂前花架子上的花也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
  淼镇里有个姓岳的老施主,他是从城市退休后搬到镇上来住的,据说以前也从事着花木有关的工作。他和智缘师父有着相同的爱好,只是他种花的水平比智缘师父要高出很多,甚至转化成经济效益,专门种些比较好卖的花在镇上销售。
  有天岳老施主来寺里听故事,给智缘师父带来了一件礼物,是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种着一枝不起眼的小植物。
  戒嗔并不认得那是什么花,但是我看智缘师父高兴的样子,应该是盆很稀罕的花吧。
  岳老施主告诉戒嗔,这种花是从远方购买的,据说开花的时候非常艳丽,但是这种花非常难养活。他还特意拿出一本书,指着中间的几页告诉智缘师父,说是种植这种花的方法。
  智缘师父很高兴地收下了书,岳老施主走了后,智缘师父坐在小椅子上,仔细地翻看那本书,把小花放在最容易接受阳光的地方,按着书上所说的种植方法仔细的去调配泥土、养料和水。
  他还在小本子上记录了一些浇水施肥时间,让戒嗔到时候记得提醒他。
  那盆花养了一个多月,没有等到开花就枯萎了,智缘师父有些失望,只得把花扔掉了。
  有天搬动花架,忽然发现花架最低端,歪放着一盆仙人掌,那是半个月前忽然不见的花,一直以为是哪位施主喜欢带走了,谁知道是掉在夹缝里了。给仙人掌浇上些水,过了几天,它又翠绿如常了。
  精心培养的花儿,不过一个月就枯萎了,而放任半个多月没有打理的仙人掌依然存活了下来。我问智缘师父,为什么仙人掌没有枯萎。智缘师父回答我说,因为仙人掌生长在沙漠里,已经习惯了没有水的日子。
  原来困境并不一定完全是坏处,就像生长在沙漠里的仙人掌,反而因此有了更顽强的生命力。
  生活在困境中的我们也许应该时刻告诉自己,我会因为你而变得更强大。
  

第6个 屋外的戒嗔
  天明寺的后院有间杂物间,杂物间没有锁,平时用插销插住房门,房间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是放置着一些平日很少用到的物品,很少有人进去,所以杂物房的房门一般是关着的。
  戒嗔住的地方也在后院,每天从住处去佛堂的时候,都会经过这个杂物间。有天早晨路过的时候,发现杂物间的门被人打开了,望望屋内,没有异样,只是房屋中间仿佛多了一张桌子,戒嗔顺手把房门关上。
  第二天一早,戒嗔去佛堂的路上,发现杂物间的门又被人打开了,顺手关上,可是一连几天,被戒嗔关上的房门总会被人打开。
  戒嗔有些怀疑是不是调皮的小师弟在和戒嗔开玩笑,但是仔细想想却也不可能,因为两个小师弟起床时间都比戒嗔晚,戒嗔起床以后,都要叫上很久,他们也不肯起床,两人总在早课开始的最后一刻才会跑进佛堂。
  戒嗔那天早晨特意起得很早,等在走道边,想看个究竟,到底是谁在捣乱,反反复复地把杂物间的门打开。
  我看见智惠师父从住处走来,向戒嗔笑笑,智惠师父问戒嗔,今天早晨怎么起得那么早?
  戒嗔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回答智惠师父,只是傻笑,智惠师父已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有些问题,问的人并非想要一个答案,只是听的人在意如何回答而已。
  我看见智惠师父经过杂物间,随手把插销拔出,把门推开,他没有进杂物间,径自往佛堂的方向去了。
  原来这些天打开杂物间的人是智惠师父。
  戒嗔走进杂物间,有股怪怪的味道传到鼻子里,判断怪味的来源,原来是从杂物间中间放置的桌子上的新漆中传出来的,智惠师父这几天打开房门是为了散除这股怪味。
  我们有多少次站在屋外判断是非的经历?我们曾把多少个猜疑和不解放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戒嗔每天关上房门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却从没有想过执迷不悟的人可能是自己。
  

第7个 彩色玻璃
  茅山下开了一家小型玻璃加工厂,是附近少有的工业。小工厂并不是大型的生产玻璃企业,只是负责加工一些玻璃的工艺品,常常看到整箱整箱精美的玻璃工艺品从工厂运送出去。
  有了工厂,自然就有废弃物,每天从工厂里都会运出不少碎玻璃。那些玻璃并不是拿出去扔掉,他们还需要把碎玻璃回收了再加工,暂时不用的碎玻璃堆放在离工厂不远的一个露天广场上,等待玻璃积累得多了,便再次运回工厂里再加工,工厂的工作人员也怕有人进来中间,被玻璃误伤,特意用高高的铁丝网把露天广场拦着。
  运玻璃的车一堆堆地把玻璃运出来,倾倒在广场中,总有一些玻璃透过铁丝网滚到了外面。
  有次我和智缘师父从堆放玻璃的露天广场附近路过,阳光照耀在凌乱的玻璃上,流光四溢,忍不住多停了一会,站在铁丝网外怔怔地欣赏着那堆废弃的物品,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并不是花了大价钱购买来的东西才是美丽的,有些简单凌乱的事物一样可以把美丽体现在不经意小处。
  智缘师父蹲下身子,伸手从流落在铁丝网外的玻璃里拣出几块,他把那几块彩色玻璃放在我的手中,戒嗔轻轻地捏着各种碎玻璃,抬起头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闭上一只眼睛,举起手,把彩色的玻璃遮在另一只眼睛上。
  淡蓝色的天空,如果遮着红玻璃看过去,就是瑰丽的;如果遮着蓝玻璃看过去,天就是舒畅的;如果遮着黑玻璃看过去,天就是阴郁的。
  天空的颜色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变化的只是你手持玻璃的颜色,你想看什么样的天空,就需要隔着什么颜色的玻璃看过去。
  很多事情也一样,你所做出事情的结论常常在于你所采取的态度,你想从哪里看,你想怎么看,你想透过什么颜色的玻璃看,就可以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智缘师父左手有点残疾,如果你从左边看他,他就是残疾的;如果从右边看他,他就是健康的。
  不同角度看人也可以得出不同结论,即使你坚持的认为自己没有偏见没有刻意,但是事实证明你仍然可能看到一个错误的结论。
  

第8个 茅山和尚
  天明寺坐落的山叫茅山,很多香客以为这里一定有道士,其实叫茅山的地方未必有道士,这里只有和尚。
  有山的地方就会有水,天明寺在山南的半山腰,转到山北面,有一个三重瀑布。
  所谓三重瀑布其实是一个瀑布,从山顶上流到山脚的时候,被分成了三个。
  有人说,山下的淼镇的“淼”字就是源自这个三重瀑布。是否真有其事,无人考证,但我们称这个三重瀑布为淼瀑茅山不高,也不陡峭,淼瀑的水流也不急,哪怕在山脚下的水花也只是在脚底附近形成细细密密的一层薄雾而已。
  壮观是一种美,涓涓细流是另一种美。淼瀑的水源是山水汇集而成,即使雨水少的时节也不会干涸。
  有些香客喜欢我们这里山泉水泡的茶,师父有时候会吩咐我们上山顶取水。寺里其实是有自来水的,不过我们的自来水和淼镇居民家用的自来水并不一样,是用水泵从井水中泵上来的。
  用井水或用山泉水给香客们泡茶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差别,不过香客们如果有特别要求,戒嗔还是会拉上小师弟戒痴、戒尘一起上山顶去取水,从山边小路转到山的背面正好是第二重瀑布的底端。
  我们径直上山取水,上去是三个人,下来的通常只有戒嗔一个人,戒痴、戒尘这两个小和尚只是假借取水的名义出来玩而已。
  现在的季节正是山花烂漫之时,山间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很多,也有蝴蝶飞舞,但也不是什么奇异品种,只是普通的白粉蝶。
  无名的山,无名的寺,无名的水,野花,野草,白粉碟,便是小和尚戒嗔的生活之处。
  山顶上的风一般要比山腰大许多,有时候一阵疾风吹过的时候,把很多花瓣吹起。山风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要吹向何处,甚至感觉不到吹来的方向,只是觉得风在身畔盘旋,带着花瓣飞舞,花瓣久久不肯下落,良久才落于水流之中,顺流而下。
  昨天取水下山时,看见几名旅客在二重瀑布的底端水潭中嬉闹,有位年青的男施主还把头埋于水中,暴饮甘甜的山泉水。
  戒嗔也不便对他说,刚才戒痴还在瀑布上层小便过,既然是无关之人,何苦扰了他人雅兴,再说童子尿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转到山路中段,看见一老者坐于路边山石之上,脸上微有愁容,戒嗔上前询问。
  老人家告诉我,听说淼山有一种奇艳的草,特来寻觅,可是寻遍了整个山都不见踪影,所以心情郁闷。
  我们是否专心寻找快乐而错过快乐,当我们把寻找快乐变成了一种负担,就像老施主专注寻求奇草,而忽略了山边美景一样,得不偿失了。
  

第9个 长处与短处
  戒嗔有两个年纪比较小的师弟,一个是戒尘,一个是戒痴,今年都只有十一、二岁。
  小师弟戒尘,他喜欢在地上乱画,最近又和智惠师父学了些字,就更喜欢在地上乱写了。有次戒嗔在院子里行走,发现一条长长的粉笔线,可能是戒尘划的,线的两旁还写着不少字,左边写着很多“执著”,右边写着很多“偏激”。戒嗔顺着这条线慢慢走,有时候倾一下,脚步就落在左边,再倾一下,脚步又落在右边。
  原来左右之间,仅有一线相隔,是左是右只在我们小小倾斜之际。
  另一个小师弟戒痴,与戒尘年纪相仿,小孩子的天性爱玩,以前戒痴喜欢偷跑到山下和镇里的孩子玩,现在有了电脑,他又喜欢上了在网上打游戏,他特别喜欢玩一种叫对对碰游戏,虽然是出家人,但是戒痴争胜之心却很强。或许是天生,也或许是玩得多,戒痴玩对对碰的水平很高,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每次胜了对手,便在电脑前咯咯大笑,有的网友无论怎么弄,也胜不了戒痴,便发消息说戒痴是在作弊,惹得戒痴多次犯了嗔戒。
  虽然对对碰玩得好,但是戒痴其他游戏玩得却很差,无论是纸牌还是碰球,几乎是每战必败。
  师父其实并不喜欢戒痴在网上与人争胜,讲了他几次,戒痴也稍微收敛了一些,师父也就没有再多苛责了。
  山上的香客总有几位是常来的,有位女施主,戒嗔有些记不清她的姓了,不过样貌还是熟悉的。女施主和寺里的人都比较熟悉,她常说,看到戒嗔便想起了自己儿子,因为年纪差不多大。
  有次女施主怪怪地看着戒嗔,忽然问,小师父,你的年纪和我儿子差不多大,为什么你的眼神看起来比他要清澈很多?
  戒嗔笑答她,可能是因为戒嗔在蔡施主家里买水果的时候,经常算错账的原因吧。
  女施主不解,略思,少倾,顿悟。
  师父说,专注做一件事情就可能会有超越年龄的成熟,也可能使其他方面有缺失,每个人的能力都不一定均衡,这也可能是戒痴其他游戏都很差,只有对对碰一项玩得特别好,而有一双清澈眼神的戒嗔会经常算错账的原因吧。
  

第10个 戒嗔的头发
  好多施主问戒嗔头发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措施可以不长头发,其实出家人也不是不长头发的,虽然经常剃,依然常常留下短短的一节,每逢有重要活动要出去,或许做个法事什么的,大家就主动把头发剃光,因为施主们都觉得光头了就叫和尚,至于心中是什么样的,反而没有人过问。
  戒嗔对头发的事情还是相当在意的。有时候人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留不住的,反而越发在意,而一些早已拥有的却随手放在一边,等到失去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意的。
  戒嗔十二岁就出了家,所以自十二岁以后的十年时间,头发都没有超过半寸的时候。
  寺里负责剃发的是智恒师父。在家人常说,做哪行恨哪行,其实也有例外的,比如智恒师父,在寺里给人剃发了二十多年,不但没有厌倦,反而形成了嗜好,见到低辈分的小和尚们头发稍微长点了就看不下去,一定要给他剃了。
  技术这种事情,当然是越练越熟悉,不过还是有例外的,依然是智恒师父,二十多年理发经验,还是常常把我们的头皮弄破,主要是我们确实不太配合,在他手下动来动去的,同时给我们剃发只要求剃光了,也没有造型设计的要求,所以没法提升技术等级。
  在小辈僧人眼里,没人比智恒师父更可怕,因为他眼睛总会盯着你的头上看。本身我们头发也不多,还总让人惦记着。
  有时候在院子里和师兄弟们闲聊,智恒师父从里面走来,如果手中拿着剃刀,我们就会作鸟兽散,戒尘、戒痴这两个小和尚跑得最快,戒傲平时喜欢和几位师兄一起打篮球,所以身手一样敏捷,逃跑的速度也比戒嗔要快,“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最后坐在剃刀下的苦着脸的人通常是戒嗔。
  施主们如果有机缘来我们天明寺,看到寺里头发最短的和尚很可能就是戒嗔。
  没有头发不代表就不用洗头了,每天晚上戒嗔都会洗头,不过还用不上洗发液,香皂就可以了,戒嗔头发最短,自然也是干得最快的,院子里逛上一圈,回来已经干了,头发刚剃的时候,就更简单了,用毛巾一擦就干了。
  师父说,细细思考自己的短处,也许会发现它并不是一无是处。
  

第11个 空中悬绳
  有位姓杜的施主开了一个杂耍班,常年在附近几个乡镇之间走动巡演,如果不下雨,杂耍戏每隔十天就要来淼镇一次。
  淼镇是个小地方,娱乐活动也不多,每次演出团经过淼镇的时候,就是镇上最热闹的时候。他们开演的时候会鸣锣,“当当当”一阵响声后,把观众们都吸引过来。
  杂耍戏班表演是在镇东边的空地上,没有帷幕隔着,观众来来往往看或者不看都是自愿的,即便是给钱不给钱也没有强求。
  戒嗔和师弟们去镇上买东西,也不自觉地选了杂耍班来镇上的日子,有时候我们站在人群的后面,远远地看节目。
  小镇里的杂耍班节目还算挺多的,但是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技巧,无非是顶几次碗碟,抛一些水果,又或者舞舞狮子,每表演几个节目,还有个孩子拿着小碗挨个来向观众要钱,有零钱的观众多少都会给些。
  可能是好奇,又可能是相当随意自由的制度,所以即使节目并不太精彩,每当节目结束的时候,围观的镇民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当然杂耍班也有拿手节目,也就是在节目的最后,表演空中悬绳过人的节目,就是大家所说的“走钢丝”。
  走钢丝的那个姑娘,年纪不大,总是穿一件很醒目颜色的衣服,手中拿着长长的竹竿,在镇民不绝的掌声中慢慢前行,中途还故意摇摇晃晃得很厉害,把看客们看得心惊。
  就在这个节目中,很多劳累了一天、忙碌了一天、争议了一天的镇民得到了些许快乐。
  戒嗔每次看节目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另外一位姓李的施主,李施主在镇上开一家小店,家境殷实,在镇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围观的镇民中就只有这位李施主不快乐,每当姑娘从绳索上跳下来向大家敬礼的时候,镇民便掌声雷动,只有李施主一个人愁眉不展。
  终于有一天,戒嗔忍不住问了李施主,为何独自不乐?
  李施主说,我在想,她为什么从来不掉下来?
  戒嗔回答他,施主,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同样的节目,有人可以从别人精彩的表演中得到乐趣,但也有人等待着其他的结果。
  一个人心情好坏,很大程度和心态有关,寄望别人从空中落下得到快乐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呢?
  

第12个 眼中的尊贵
  每个人都有犯戒的时候,出家人有时候犯戒的次数比在家人还多,并不是出家人做错的事情多,而是因为在家人没有什么需要遵守的戒律。
  用不同标准去衡量同一件事情,产生的结论往往似是而非。
  一个人名字其实和行为是无关的,叫戒嗔的有时候会犯嗔戒,叫戒傲的也有骄傲的时候,叫戒痴则常常痴迷,就是师父那位叫戒烟的俗家弟子也没有把烟戒掉。
  天明寺唯一不会犯戒的就只有戒言,戒言并不是哑巴,它是智恒师父养的一条土狗,它不会说话只会叫,有时候狗能做到的事情,人却难做到。
  戒言很胖,有香客根据戒言的体型质疑我们寺里人一定偷偷地吃荤,否则狗怎么可能那么胖。其实戒言确确实实是和我们一起吃素长大的,而且偏爱吃胡萝卜。
  每个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很多,用一知半解的思想得出的结论,也未必是正确的我们也没有去向香客解释戒言很胖和吃荤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因为你去向他解释的时候,他反而又可能去想,你可能是心虚,要不为什么特意来解释呢?
  戒嗔其实还有一个丢东西的毛病,还好寺里地方并不大,翻来翻去总能找到,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只能请戒言帮忙了。
  戒言虽然也能找到东西,不过行动也不神速,可能吃素长胖的狗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虚胖的。
  闲来无事的时候,戒言和戒嗔会坐在寺门边上的山石上,远望山下景色。戒嗔时不时地把手搭在戒言毛茸茸的头上,轻轻地抚摩。
  香客临门之时,常常会拉着寺门边的戒嗔问事,戒言则在脚下转悠。
  有时候师父们在侧,香客便会撇下戒言和戒嗔直接向师父问事,戒言和戒嗔依然似无人之时一样,坐于石上远望。
  有次有位香客问师父,我如何提高自己的修为?
  师父说,你看到我们几个人的时候,若心中并不在意向我们哪位问路,修为便提高了。
  那位香客不解。
  师父说,世人眼中总会不由自主地看到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而忽略其他人的存在,如果施主眼中并不只有那位看起来身份最尊的人,而是把两人一狗都看在眼里,修为自然提升了。
  

第13个 每个人的缘法
  茅山最有名的景点就是三重瀑。清澈的山泉水缓缓洒落,流水中随波而动的花瓣,举目仰望天空,这里自有一份独特的通透。
  有位老施主说,在古树下,找块山石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耳畔只有潺潺流水之声,听闻飞虫空中振翅之声,或是采蜜归宅的蜂儿。眼未睁,但依然可以看到柔若无骨的花瓣从与瀑布相连的小潭中居住的鱼儿头顶掠过的景色。
  老施主说,心中美景常止于此,如果再追逐花瓣最后飘到了何处,是否化成花泥去护花了?反而不美了。
  三重瀑虽美,却不是戒嗔最喜爱的地方。
  因为眼中所能见到美景,永远抵不上心的恬静。
  戒嗔喜欢带着本书,去寺右侧的一块很大的山石旁。这里藏于几棵大树之后,平日很少有人来此,这里连条小路也没有,穿过仿佛已经无路的树丛,别有洞天。
  这里依然有树,只有一棵,特别高大,比周围的树高出了一大截,只是树叶却并不茂盛,阳光可以轻松透过树枝照耀在山石上,光线居然也不错。
  寻块山石,掸去灰尘,靠在树旁翻经阅卷,偶有落叶被山风吹落,落于经文之上,信手取来,夹于书中作为书签。
  这里无水无花,只是有种独特的幽寂,让人静心,也许这就是戒嗔爱此处的原因。
  戒傲性格于戒嗔大大不同,不似佛门中人,喜欢多动,戒嗔时常想拉着戒傲一起来此处读经书。戒嗔感觉,如此美景说不定也可以也让戒傲心静下来好好地修行,只是戒傲从来不肯来。
  有次戒言衔了戒傲的布袜,从寺里跑来找戒嗔,戒傲一路追到此处。
  戒嗔正在树下看书,正好借机把手中的经书交给戒傲,戒傲笑着接过,也学着戒嗔一样在树下读书,不过只坚持了一小会儿,就再也忍受不住去打球了。
  戒嗔不解地向师父请教,为什么如此清净的场所却无法平复戒傲躁动的心?
  师父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人和人的差别绝不仅仅在表面。你心中美景,别人未必能够体会得到,别用自己的标准看待别人,也别想着要去改变别人。幽寂的山石旁并不是戒傲心中的归宿,我们何必期望每个人都变得和你相同。
  

第14个 一克重的砝码
  那还是好几年前,淼镇新开了一家玩具店,主要经营一些玩具和装饰品,以前镇上也有卖玩具的,不过大部分在百货店里放一个专柜。
  有天和智缘师父以及戒尘一起去山下办事,路过了这家店,戒尘被橱窗摆放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吸引,迈步艰难。
  玩具店的老板林施主以前也做过不少生意,其中有段时间在贩卖家具,恰好寺里更换家具,所以他和智缘师父打过交道。
  见我们路过,林施主便招呼我们进来坐,智缘师父看着戒尘留恋的样子,笑着叹气,带着戒嗔一起进了店里。
  林施主请我们在茶几上坐,他从身后的柜子拿出个小茶叶罐子,泡茶给我们,戒尘已经跑到柜台里面去摆弄玩具了。
  茶叶淡淡的清香,看得出是林施主珍藏的好茶。智缘师父一边和林施主聊天,一边盯着玩得起劲的戒尘,时不时地叮嘱他不要把林施主的商品弄坏了。林施主只是笑着说,只管玩,我的玩具质量好,没有问题的。
  又坐了一会,戒尘搬了一个天平跑到我们坐的茶几旁边,问林施主,这个也是玩具吗?
  林施主说,这个是替镇上学校采购的实验用品。
  天平附带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各种重量的砝码,重的几百克,轻的只有一克重。
  戒尘把砝码倒在桌子上,大大小小挨个往天平上放,林施主笑着看他。
  天平在砝码的改变下升升降降,戒尘拿起一个最小的的砝码,那个砝码只有一克重,戒尘说,这个砝码太小了,没有什么用途。
  智缘师父说,那可不一定。他拿过那个一克重的砝码,然后把天平两端托盘上的砝码全部拿掉,在两边各放一个一百克的砝码,天平在摇晃中,慢慢平衡下来。
  智缘师父把那个一克重的小砝码放在天平中的一个托盘上,那个托盘立即沉了下去。
  戒尘看着下沉托盘笑着说,原来这个小砝码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大。
  智缘师父又说,那也不一定。他伸手把和小砝码放在一起的一百克砝码取了下来,托盘“咚”的一声再次升了起来。
  生活中的我们大多只是平凡的小人物,就像那个最轻的小砝码,千万别以为自己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刻也许左右全局的人就是你。
  但是即便左右了全局,也别以为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必不可少了,要时刻记得自己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砝码。
  浮浮沉沉都不是我们应有的生活态度。
  

第15个 用心制作的佛像
  淼镇上有不少手工艺人,比如镇子东边住着的一位姓孙的老施主,他是一名木雕工匠,手艺还算不错。淼镇上有种风俗,就是如果搬了新居的时候,就要在家里摆放一些木头雕刻的装饰品,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工厂加工出的木雕饰品销售到镇里,可是镇上的老人还是喜欢孙老施主做的木雕。时代在变,风土人情也会受影响,可是永远不会消失。
  孙老施主和我们寺里熟悉,是因为他帮我们做佛像。在天明寺香客之中,有很多人希望可以从寺里请佛像回去供奉,每隔一段时间师父就请孙老施主为寺庙制作一些佛像。
  前段时间,师父孙老施主帮寺里做了九十九尊佛像,过了几个月,孙老施主把他制作完的佛像送来寺里,戒嗔把这些佛像摆放在佛堂中,左看右看,却总觉得有一尊佛像好像与众不同,显得格外的精致。
  戒嗔忍不住问戒傲和戒尘,结果他们也有同样感觉,戒嗔想,会不会是戒嗔向他俩询问之时,误导了他们呢?
  正好智恒师父路过,戒嗔便让智恒师父看看佛像,结果智恒师父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与众不同的佛像。
  戒嗔心中有了疑惑,同一个工匠手下的作品,差别为什么会如此之大,会不会是镇上有其他的高超木雕艺人制作了这个佛像混杂在其中给我们呢?
  戒嗔把这尊佛像留了下来。第二天,孙老施主来寺里的时候,戒嗔便拿出佛像向孙老施主询问这件事情。
  孙老施主看了佛像后,忽然笑了。
  他说,这尊佛像确实是他做的,在为我们寺里制作佛像期间,有位姓丁的女施主向孙老施主订购了这尊佛像,说是想送给她城里的女儿,为女儿祈福。
  孙老施主也有一个女儿,所以非常体谅丁女施主的心思,所以在制作这尊佛像的时候,特别地用心。丁女施主因为其他的缘故,提早去了城里,佛像也一直未取,在我们向他订购佛像后,孙老施主就把这尊佛像随同其他佛像一起送到了寺里。
  戒嗔把这尊佛像重新放回佛堂,在这佛堂之上,在九十八尊为生计而做的佛像之中,确实应该有一份用心完成的作品。
  戒嗔想,孙老施主闭目养神之时,心中一定会浮现那尊佛像的影像,那已是孙老施主的骄傲了。
  施主们是否也准备好为自己做一件可以成为记忆中亮点的事情呢?
  

第16个 老鼠家园
  智惠师父未出家的时候曾经是一名教语文的老师,他出家的时候带来了很多书,大部分都不是什么佛经,可能是那时候尘缘未了,还想着以后翻阅,这些杂书都堆到了戒嗔的床下。智惠师父进寺后就很少去碰这些书了,久而久之我们也慢慢忘记它们的存在。
  这些书也不是无人光顾,有些有好学之心的老鼠在里面做窝,时常翻阅。
  早晨起床时候,袜子上又多了一个洞,可能是被未读过礼仪篇的老鼠咬的吧。
  有天,戒嗔问了智惠师父一个问题。智惠师父想了很久,也记不清答案了,忽然想起来,在床下的一本书中有答案。
  掀开床单,把头探到床下,伸手摸索床下的书,那些尘封已久的书籍上积满的灰尘飞扬起来,把我们围在旁边的人,呛得直打喷嚏。
  耳边听见“吱吱”叫声,两只瘦小的老鼠,一前一后从书堆里蹿出来,逃出房门,跑到院子中了。
  戒傲被它们吓了一跳,随即又忍不住笑,他说,这两只老鼠要是在宝光寺,估计养得比现在胖不少。
  把书一堆堆从床底搬出来,堆在院子里,一本本平铺在院落中间,让阳光晒在霉味很重的书页上。
  在院子里大树下捏着鼻子拍打着灰尘,几位师兄弟趴在地上,一本本找寻智惠师父所说的那本书,终于找到了,却发现只剩了半本,另半本已经成碎纸,不用问一定是刚才那两只老鼠干的。
  把半本书交在智惠师父手中,翻翻书页,已经找不到想要的内容了。戒尘愤愤不平地说,这两只老鼠真爱捣乱,他忽然又天真地说,要是智惠师父能给这两只老鼠讲讲经,让它们从此改过自新就好了。
  智惠师父笑着说,教化老鼠那是佛祖才有的法力,师父怎么会有那等功力。再说,这两只老鼠也没有什么需要教化的地方。
  戒尘不解,藏在床下,啃坏了书的老鼠为什么不需要教化?
  智惠师父回答戒尘,因为床上虽然是你家的,但是床下本就是老鼠的家呀。
  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判断是非,甚至天经地义地以为这些那些事物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想过,万物本是公有,你的想法,其实都是没有道理的。
  

第17个 故事中的假货
  天明寺山下的淼镇有位姓陈的老施主,他儿子在城里工作,很孝顺,会经常给他寄钱回来,陈老施主退休后也有一份工资,他的日子挺清闲的,每天喝喝茶、逛逛街。很多镇上的居民都羡慕他。
  可能是悠闲的日子过不惯,也可能是休闲后的寂寞,陈老施主经常会拉着人聊天,他喜欢给我们说故事,因为他拉着其他人,通常都会在他刚开始说故事的时候,大家就纷纷找机会溜走,但是他知道我们不会。
  陈老施主常常说一些说过很多遍的故事,有些时候故事也不是特别好笑,他却自己笑了起来,我们都会静静地听,也陪他一起笑。他讲故事其实有很多错误的地方,或者是我们以为错误实际正确的地方,不过对戒嗔来说,对或错并不是那么重要,搬着板凳静静地听故事,时而弯弯嘴角,并不仅仅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娱人娱己的行为。只要是好的,我们为什么不去做呢?
  陈老施主有一个故事说得还是挺好笑的,说的是另一个镇上的李施主的事情,李施主在镇上摆了一个小摊点,贩卖各种鞋子,生意一直以来只是一般。
  李施主为了多赚点钱,便从外地进一些仿冒的名牌鞋子,专门卖给那些不明真相又贪便宜的群众,虽然他卖的是仿冒的名牌鞋子,可是如果他看到别人摊位也在卖这个品牌的鞋子的时候,无论鞋子是真是假,他都会冲上去揭发,说对方是在卖仿冒鞋子。陈老施主一直很奇怪李施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次闲暇之时,便特意跑去问李施主。
  李施主回答他,我觉得如果我去揭发了他,别人就不认为我卖的是假货了。
  卖假货的人打假,听起来可笑的事情,其实最能反映一种人的心态,人最在意、最紧张的地方,往往就是最令他自卑的地方。
  李施主不遗余力打假的原因,实际上就是因为他心里潜藏的在意。
  有次我问戒痴,你知道李施主吗?戒痴回答我,你是说那个在市集上卖假货的李施主吗?
  自以为是地掩盖自己缺点,其中方法并不得当,有些看起来很明显的事情,再怎样百般掩饰,事实上连小孩子也瞒不住呀。
  第18个 戒言和老虎茅山上可不似山下小镇那样,夜晚还有灯火,山上总是黑漆漆的,这里人烟一直不旺,所以山间小路也是又窄又陡。每逢晚间的时候,我们便很少出门。
  天明寺有时候也会留宿一些香客,有位姓陈的施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如果用晚间盛取的山泉水泡茶,其味更清香。师父虽然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但为了满足陈施主的心愿,还是吩咐戒嗔这晚去山上替他取水。
  戒尘小师弟也和戒痴一样爱动,这晚也要求师父允许他和戒嗔一起出门。戒嗔手中拿着一盏香客布施给寺里的小灯,小灯的造型和寺里很久以前用过的煤油灯一样,不过现在已经是用电的了。
  外在的东西一直没有变,不过里面的确实变了很多。
  爱动的还有戒言,我们出门了一会才发现,他原来也跟在了身后。我们三个在夜色笼罩的山路上行走,鼻际有淡淡的花香,这种香味其实在白天也一直存在,只是在光亮中被忽略了,到了夜晚反而在不经意间体会了出来。
  有逐光的飞蛾也在凑趣,绕灯而舞,草丛中点点光亮,是夜行的萤火虫为小灯添彩。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戒尘在身后忽然问:“师兄,这是什么声音。”
  戒嗔也无从回答,平日这个时分戒嗔正在寺里,很少留意外面的响动。
  戒尘又问:“会不会是老虎?”
  茅山上从来没有过老虎出没的传闻,戒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戒尘。
  戒尘仿佛有些害怕,从后面抓着戒嗔的手,戒嗔发现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珠了。
  戒尘问:“如果老虎来了,我们怎么办?”
  戒嗔只得安慰他:“如果老虎来了,有戒言保护我们。”
  戒尘仍然不放心,在我们取水的路上不断和戒嗔讨论,戒言是否能对付得了老虎这个问题。
  戒嗔想了很久,也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向戒尘解释,戒言是不是可以对付老虎。
  那天回到寺里,戒尘忍不住去问智缘师父同样的问题,想知道师父会怎么回答。
  结果师父却说,在无所事事的山路上,我们讨论一个想象出来的威猛生物和一个吃素长大的土狗之间谁更强大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确实可以打发时光,但若回到寺里依然纠缠在这种问题中,就真的没有必要了。
  

第19个 蓝天下行走
  我的师父收过几个俗家弟子,其中一位叫释戒烟,这个名字是他自己要求起的,听起来有点怪,很多人都说不像佛家弟子的名字。智缘师父说过,听不起不像的东西未必不是真实的,而那些很像很像的,更有可能是刻意而为。
  姓名永远只是一个代号,相同的名字未必是一个人,不同的名字未必不是一个人。
  叫戒烟的人依然可以戒贪、戒痴、戒嗔。
  戒烟师兄在上海生活,他每年都会来寺里几次,戒烟师兄在做房地产方面的工作,这几年他每次来都是笑眯眯的。
  智缘师父告诉我们说这就是修行的结果,潜心修行后的领悟,当佛法渗入心灵的时候,可以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镇里的孙老施主说戒烟师兄开心的原因是因为房价涨得很高。
  寺里两位小师弟都很喜欢戒烟师兄,他每次都会带不少好吃好玩的给戒痴和戒尘,他们一看到戒烟师兄到来,便争相去翻他的包,智缘师父总是斥责他们两个太没有礼貌,可是戒烟师兄倒不介意,总是含笑看着他们俩,还告诉他们食品放在哪个包里面。
  戒烟师兄喜欢给我们讲一些发生在城市里的故事,他说他住的上海是一个很大的地方,比淼镇大十倍都不止,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人们对未知事物的反应应该就是新奇和疑惑交织而成的吧。每到这个时候,寺里的小师弟们都集中在一起听他讲,总觉得非常有意思。
  我和几位师弟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附近的几个镇子,但是还是觉得戒烟师兄说法有点夸大了,在附近几个镇子中间,淼镇是最大的,在镇子里走一圈,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上海有很多新奇的事情,戒烟师兄说有机会带我们去,可惜师父未必会答应的。
  戒烟师兄非常喜欢天明寺附近的环境,说这里的山水特别让人心动,空气清新,即使快到六月,山里还是很凉爽的,就连天也是蓝蓝的。
  师弟们听到这样的评价都很奇怪,难道上海的天不是蓝色的吗?
  师父那次也在旁边,他对戒烟师兄说,回上海的时候不妨抬头看看,然后再告诉我们看到什么。
  过了些日子,师兄从上海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们,他回去之后,按师父所说地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上海的天也是蓝蓝的。
  师父告诉我们,每个人其实都行走在蓝天之下,如果你没有感觉到,那是因为你没有抬头向上看,而不是它不存在。
  

第20个 故事改变了你?还是你改变了自
  戒嗔喜欢讲故事,根源是来自智缘师父,每隔一段时间智缘师父都会在佛堂里为来寺里的信徒们讲佛法故事,时间也不确定,偶尔会通知大家下一次开讲故事的时间,有些执著的人会天天到寺里来等着听故事,也有些并不常来的人恰好就碰到了师父讲故事时间,也许这就是师父所说的有缘人吧。
  虽然都是讲故事,不过师父讲的故事比起戒嗔来说要精彩得多,其中包藏的道理也多很多,戒嗔的故事中就有不少从师父那里听来转述给大家的,不过讲得要差很多,很是惭愧。
  来寺里听故事的施主也不全是佛教徒,也有一部分是从前不信佛的,他们大多数是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想来山里散散心。
  师父对此倒并不介意,佛堂的门始终是敞开着的,多宽慰一颗需要宽慰的心就是一份功德。
  最近听故事的人中又多了一个常客,是山下淼镇中的一位大婶,她在镇政府里管计划生育工作。听说大婶脾气不好,还经常因为计划生育的问题和人吵架,有时候在听故事的人中也有和大婶争议过的。在寺里的时候,大婶从不当我们面与人争议,她并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但也懂得尊重我们。
  大婶也有抱怨的时候,如果寺里不忙的时候就对我们边叹气边诉苦她的工作做得很难,她常感慨,说如果镇里的人都像师父们这样不让人烦心就好了。
  听到这句的时候,也觉得滋味怪怪的,毕竟让所有施主像我们这样不让大婶为计划生育工作烦心也不太现实。
  小故事并不能真正改变一个人,但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潜在的影响。大婶也有所得,前段时间她特意来感谢师父这段时间对她的指点。
  她对师父说,最近和人争议的时候,心头常常会想起智缘师父的小故事,有些原本觉得重要的事情,忽然之间觉得并不那么重要,以前觉得应该较真的事情,也开始思索是否有必要较真,一些无谓的争议自然也少了很多。
  师父说,每个听故事的人,从故事中有所领悟,便以为自己所得来的东西一定来自故事之中,其实让人领悟的始终不是说故事的这个人,而听故事的你呀。
  

《戒嗔的白粥馆》第二部分
第21个 许愿的佛堂
  曾经有位施主问戒嗔是否知道股票,其实戒嗔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股票现在涨得很高。
  我们寺里没有人炒股票,不过大家对股票还是挺有兴趣,并不是想参与,只是想了解,每个人总想对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有所了解,正如施主们对我们的生活很好奇一样。
  师父的一位俗家弟子戒愁师兄也在大城市工作,据说对股票很了解,上次来寺里时候,智缘师父还特意向他问了有关股票的事情,我、戒傲以及寺里的师兄都坐在旁边好奇地听他讲,只有戒痴和戒尘虽然没有什么兴趣,却也在旁边坐着听。
  戒愁师兄讲了很多,听得出他想尽量讲得细点,不过我们几个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有很多戒愁师兄觉得非常简单的道理,非常浅显的词汇,我们还是不能理解。
  有时候自己觉得简单而平淡的生活在别人眼里可能显得高深,甚至不可思议,而我们眼里无法想象的日子,对你来说再平常不过。
  最后戒愁师兄只好用我们寺做了一个股市的比喻,我们才稍微了解了股市是什么。
  戒愁师兄也请智缘师父不要介意他用天明寺来作比喻,只是为了让我们好懂一点,并没有亵渎佛的意思。
  戒愁师兄的故事是这么说的:如果说天明寺是一个股市,而来来往往的香客则是股民,天明寺里的佛堂可以许愿,佛堂的门也始终是敞开的,所有香客都可以来许愿,在允许许愿的时间里,所有的许愿都可以实现,只是香客们都不知道这个允许许愿的时间有多长,也许是十个时辰,也可能只有半个时辰。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个规则,那就是如果许愿时间结束前离开佛堂的香客可以带走愿望并且成真,而那些直到许愿结束的时候还没有离开佛堂的香客,不管许了多少个愿望都无效,而且今后日子还要负责帮许愿时间结束前离开佛堂的香客实现愿望。
  于是有些香客达成了一个愿望,也有些人达成了二个愿望,而那些不停地许很多愿望的人,最终却一无所获,还要替别人实现愿望。
  戒痴忽然插话,那许一个愿望就走,不就可以了吗?
  大家忍不住笑,尘世间充满欲望的心怎么能和小孩子简单的心思相比呢?纷乱的成年人世界常常被小孩子一言道破天机。
  

第22个 心如明镜
  天明寺山下的淼镇的中心位置有条小街,这里集中了不少店铺,是淼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小街的附近,有一块很大的场地,这里没有店铺,不过也很热闹,那是个露天的集市,很多施主在集市中叫卖,有卖手工艺品的摊位,有卖衣物的摊位,也有些卖特色小吃的摊位。
  场地中间有五处高高的旗杆,我们不知道它们以前是做什么用途的,不过它们已荒废很久了,上面早已没有了旗帜。几处旗杆也有不同之处,那就是它们外壳上残留的一些不同颜色的漆,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远远望着它们的时候,就快要看不出明显的区别了。时间对事物的改变,往往大到让人难以想象。
  五个旗杆中间的一个是黄色的旗杆,有一位老施主经常在这个旗杆附近卖糖葫芦串,有一只黄褐色的小狸猫总在老施主脚边绕来绕去,我想可能是这位老施主养的吧。
  戒痴很喜欢吃糖葫芦,所以每次来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停下来,也不说话,眼巴巴地盯着老施主看,老施主当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会笑着从插糖葫芦的草垛上抽出一串布施给戒痴,通常这串都是草垛中比较小的,有人布施给你东西,为什么还要计较那么多呢?
  不完全是白要,如果有师兄在场的话,我们也会买一个给戒痴。
  戒尘很喜欢老施主的小猫,路过的时候就会停下来逗它玩玩,小猫也很喜欢戒尘,远远地见到戒尘便跑了过来。
  老施主年纪挺大了,但身体看起来还算健康,只是他的左手和智缘师父一样有点残疾,还好对行动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有时候我们去镇里买东西的时候也会来这个集市。记得有一次,智缘师父带着我和两个小师弟戒痴和戒尘一起去镇上,路过这个集市的时候,忽然有一位外地人向我们问路,他问我们,集市中黄色的旗杆在哪里?
  戒痴立即回答他说,就是广场的中间,那边有位卖糖葫芦的老施主。智缘师父补充说,那位卖糖葫芦的老施主左手有点残疾。戒尘又补充说,他还养了一只黄褐色的小狸猫。
  戒嗔忽然在想,原来即使在看同一样事物的时候,每个人所看的所侧重也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你看待事物的过程,就像一面镜子,不经意地折射着你心底的东西。
  

第23个 不必回望
  戒嗔平时也出远门,当然最远也就是去附近几个乡镇,宝光寺在淼镇附近,隶属于马家镇,离天明寺是有一段距离的。戒嗔有时候要替师父送东西给宝光寺的法师,就在镇中心乘坐23路公交车前往。
  淼镇的居民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存在,所以在公交车上见到我们大多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有些外地的施主才会好奇地研究我们。
  有一次,有位女施主抱着孩子,坐在我们旁边,她的孩子是个刚会说话的小施主,女施主指着我们问她孩子,我是什么人?那个孩子指着戒嗔的头说:“球,球,球。”
  可能戒嗔没有头发的头,确实很像个球。女施主那次特别不好意思,急忙向我们道歉,请我们不要介意。女施主可能不知道戒嗔的法号,这种事情也介意的话,怎么能戒嗔呢?
  计较一句无心而出的语言,更不是修行人所为。
  有段时间没有去宝光寺了,前段时间师父又让戒嗔去宝光寺送东西,戒嗔站在公交车站等车,和戒嗔一起等车的还有另一位大婶,她也是在等23路公交车。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挺多的23路公交车,今天却一辆都没见到。
  很多时候我们在路口等待,来来去去的都不是我们想要的。
  又过了一会,戒嗔疑惑地跑去站牌处看了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23路公交车已经改道了,现在去马家镇,必须乘坐27路公交车了。而刚才等车的那段时间,27路公交车开过去了好几辆。
  幸好27路公交车也挺多,只过了一小会,戒嗔和等车的大婶便上了车。
  那时是春天,路两边一片翠绿,田间绿油油的新苗,让人心情舒畅,远处小山上山花盛开,远望过去,一团团的粉色在绿荫中点缀,风从车窗外吹进,夹杂着野花的淡香,有种悠然的山野味道。
  戒嗔从窗口欣赏着路边美景,耳中却听到刚才一起等车的大婶在和人唠叨,原来她在车上遇上了熟人,戒嗔听到她不停地诉说着刚才错过车子的经历。
  戒嗔以为,有时候错过固然可惜,但既然已经发生且无从改变,便不需要执意往回望,如果因此再错过了两旁的美景,那才是真正的可惜了。
  

第24个 戒言与沙大夫
  和尚也是凡人,也是会生病的,我们有时候有点小感冒什么的,就在寺里吃点药,病得比较严重的时候也要去山下看医生,淼镇的卫生院规模不大,只有四名大夫,其中有三个大夫都是女施主,所以我们只能找一位姓沙的男大夫看病。
  沙大夫医术很高明,为人也很好,卫生院的大夫少,所以几乎什么病都要看,还时不时有些发药和防疫的任务,所以他们平时特别忙,可是有几次智惠师父病得比较重的时候,沙大夫还是专程跑上山来给智惠师父看病。
  寺里的人都喜欢沙大夫,唯独戒言很怕他,每次沙大夫靠近戒言的时候,戒言就使劲往后退。
  戒言平时一点都不怕生,对香客们也很热情,经常凑在别人的脚下,拱来拱去。戒言很胖,所以显得很可爱,有些第一次来寺里的香客想摸它,它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摆弄,我们常常担心它过于老实会被人偷去。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戒言那么怕沙大夫。有次戒傲师弟说,会不会是沙大夫的名字让戒言害怕?
  沙大夫曾经向我们解释过他名字的来历,他出生在一个清晨,而他儿时的第一声哭泣伴随着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光而来。
  沙大夫家里三代行医,医生这个职业和普通职业的最大不同在于,工作稍有疏忽就会关乎人命,沙大夫父亲对他的要求及其严格,他希望沙大夫做事可以一丝不苟。
  所以沙大夫的名字叫沙晓苟。
  戒嗔很想向戒言解释,沙晓苟这三个字和杀小狗这三个字只是音同,其实含义是相差很大的,但解释不解释戒言也是听不懂的。
  其实人的名字怎么会让狗害怕呢?何况戒言虽然很聪明,但毕竟听不懂人话。
  虽然戒言不喜欢沙大夫,可是沙大夫却特别喜欢逗戒言玩。也许是大部分人都有争胜之心,越是得不到东西反而越是想争取。只是沙大夫不管怎么讨好戒言,甚至有次拿出了犯戒的食品给戒言,但是戒言始终都不喜欢他,依然是见了他就跑。
  缘分是很奇怪的事物,有人一见如故,而有人如何努力也得不到认同。
  得不到的缘分不如放弃,忽略了手中缘分才真正可惜的事。
  

第25个 希望中的郑施主
  有位经常来天明寺的郑施主,这些年在城市里做生意发了些财。郑施主其实挺年轻,为人豪爽,平日也喜欢结交朋友,经常拉着朋友一些玩乐。郑施主很喜欢佛学,经常会跑到天明寺里找我们聊天,有时候看到寺庙的房屋有些破损,他便会找人上来帮助修缮。郑施主特别喜欢淼镇附近的山水,在这里盖了好几处房产,他觉得淼镇附近山清水秀,是个休闲的好去处,于是投资了一大笔钱在附近开发旅游业。
  谁知道前不久他的公司陷入了一场经济纠纷,虽然郑施主在法律上是占理的,但是这次事件导致他的很多资金被冻结了,投资了一半的旅游业面临很多项追加投资。郑施主资金无法周转,一狠心便把自己的房子给卖了,这才没有让项目中断。
  坏消息通常传得很快,郑施主公司纠纷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他的债权人耳中,大家怕郑施主官司打不赢,便纷纷上门逼债,甚至没有到约定归还期的公司也找上了门,郑施主的朋友中也没有特别富裕的,他们即便是倾囊相助也只是杯水车薪。
  郑施主每天被人堵在公司门口逼债,终于忍受不了,跑到天明寺来,要求躲一阵。
  师父知道郑施主为人不错,只是遇上暂时困难,便同意他在寺里住一阵。可能谁也没有想到郑施主会住到庙里来,那些债主也没有跟过来。
  天明寺平日人来人往,师父也怕郑施主被人找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破例没让他在住在寺外的房间,而是让他在戒嗔和戒傲的房间里加了张床。
  郑施主性格豁达,即使是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心情却没有受到影响,他常常靠在小床上哼着歌,唱到开心的时候,还用手拍着床板合着节拍。
  郑施主虽然唱得很难听,但是调子全都是很欢快的,有这样的心态也不错。
  郑施主隔几天便往山下跑一次,回来时会很兴奋地告诉我们他的进展。我和戒傲都不明白他所说的那些事情,但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事情应该是比较顺利。
  过了两个月,郑施主赢了官司,临走的时候,还特意邀请我们下山的时候一定要去他的公司坐坐。
  又过了几个月,下山买东西的时候,看见开着车的郑施主,郑施主远远地和戒嗔打招呼,一定要送戒嗔一程,推辞不过,便坐上了车。郑施主一路和戒嗔聊天,挨个问着寺里的人,边说边笑。
  道别的时候,郑施主忽然说,现在非常忙碌的他,会时常想起在山上的时光,虽然那时的他随时随地都可能一无所有,但是那段日子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戒嗔想,也许在困境中也不全是绝望,如果你能乐观的去面对,也许会发现希望依然很多。
  

第26个 蚊子的故事
  戒嗔有天丢了一把钥匙,是寺院后门铁锁的钥匙,正好要去镇里买些东西,便向戒傲借了钥匙,准备重新配一把。
  从镇里配钥匙回来,却发现配来的钥匙有些问题,不能开锁,微微后悔,下山的时候,曾经想过是否要把锁一起带到山下去,这样配完钥匙可以试开一下,结果觉得麻烦便没有把锁带下山。
  只得再次跑了下山,找到配钥匙的施主重新钥匙配好,足足多花了几个小时。
  可能是戒嗔的样子还算和善,山里遇到陌生人,往往会向戒嗔问路,有香客求了签,也喜欢让戒嗔来解。其实戒嗔不太会解签,我们寺里解签的是智惠师父。
  也不只是人,动物也一样,戒言在寺里最喜欢的人也是我,戒嗔到哪里它也会跟着跑到哪里。
  夏天到了,山上虽然比起镇上要凉爽很多,但蚊虫也明显多了起来。
  戒嗔也很讨蚊子的喜欢,和戒傲住一个屋子,可蚊子偏偏都来叮戒嗔,戒嗔整晚都在电脑前挥舞着手,边赶蚊子边写故事。
  记得有些修行人曾经说过,他们在夏天里赤着身体躺在草地上为蚊子提供供养,每次把蚊子喂到七八分饱了,便把它们赶走,否则蚊子便可能吃得太饱而撑死。
  戒嗔也想过学习那些修行人,可是被叮后实在痒得受不了,便没有坚持下去。
  曾经想把房门关得严实些不让蚊子进来,可惜我们的屋子破漏的地方实在比较多,即使堵上了门窗,依然也没有什么效果,那些蚊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溜了进来。
  昨天实在无法坚持,便向镇上的杂货铺的老板询问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避蚊,那些效果很好的杀虫剂,我们都不能用,因为据说蚊子一碰就会死,最后采购了点电蚊香片。老板说,这个效果好,点上了蚊子便不会来叮人了,插上电把电蚊香片放在屋子里,蚊子们果然越飞越慢,也不再来叮戒嗔了。正在得意中,忽然看到有些蚊子飞着飞着掉在了床上。
  翻看灭蚊香片的说明书,原来这些蚊香片不仅仅会让蚊子变得迟钝,不再叮人,如果电蚊香片烧的时间长些的话,蚊子可能会死。
  戒嗔吓了一跳,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只得蹲下身体,仔细的在地上和床上寻找那些被熏晕的蚊子,把掉下来的蚊子,轻轻地捏着它们的翅膀,一只只捡起来,放在白纸上,集中起来放在窗台上放生,忙了半夜,累得腰酸背痛,这样的过程其实也很麻烦,戒嗔逃避了挥手的烦恼,却陷入了找蚊子的烦恼。
  原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简单顺利,此时所占的便宜,总在另一刻偿还。
  

第27个 戒忧师兄所中的彩票
  智缘师父收过一个俗家弟子叫戒忧,戒忧师兄就住在淼镇,有次他去城市里买东西,对方找钱的时候,给了一张特别破旧的,戒忧师兄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想接受这张钱。但是卖东西的人也很不高兴,有点想争议的样子,戒忧师兄性情很平和,也没有与他继续争论,只是把收下的零钱,随手买了张彩票,结果中了一等奖。
  生活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你一直以为不需要的东西,却变成了你想要的。
  虽然是一等奖,不过钱并不多,因为多人买到同样的号码,戒忧师兄的奖金大概是几千块。
  戒忧师兄回到镇里,在路边遇到孙大嫂,戒忧师兄中了奖,自然样子很开心,孙施主就问戒忧师兄,为什么如此开心,戒忧师兄便忍不住把中奖的消息告诉了孙施主,并请孙施主替他保密,孙施主答应了。
  第二天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戒忧师兄中奖的消息。
  第三天整个镇子除了镇东头的陈施主不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陈施主那天晚上喝多了酒,一直昏睡着。
  镇上人和戒忧师兄熟悉点的,便纷纷向戒忧师兄道喜,也有不熟悉的便在背后指指点点。
  戒忧师兄忍不住去责怪孙大嫂,孙大嫂很委屈地向戒忧师兄解释,她只是在镇上的马路边自言自语时被人听到的。
  消息也传到了山上,不过版本很多。开始的时候,大多和中奖有关,只是金额不同,从一百万到五百万的不等,后来衍生的消息也多了起来,比如戒忧师兄因为中奖要离婚以及中奖只是幌子,其实是把贪污来的钱洗钱等等。
  戒忧师兄那几天很困惑,逢人便解释中奖的事情,有人信了,也有人认为戒忧师兄欲盖弥彰。
  戒忧师兄特意上山向师父请教。
  师父问:“戒忧,你中了多少钱?”
  戒忧师兄说:“我中了5000多块。”
  师父又问:“戒忧,如果你向每个人解释后,你又中了多少钱?”
  戒忧师兄说:“还是5000多块。”
  戒忧师兄略有所思,从此不再向人解释他中奖的事情。又过了几天,戒嗔再看到戒忧师兄的时候,发现他心情已经变得好很多了。
  很多时候,别期望得到每个人的认同,更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反反复复向不信任你的人解释某些事情,那样只能劳累自己的心,沉默有时候也是面对诽谤的好武器。
  人不会因为别人怎么看你而改变,自然也不需要特别在意别人对你说什么。
  

第28个 火柴的故事
  茅山上有个三重瀑布,当阳光强烈之时,折射在水流之上,便会有七彩霓虹从飞流而下的水流中折射出来,置身于此,便仿佛在光彩之中。
  可能是山上有我们的关系,有人称三重瀑为佛光瀑,戒嗔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佛光,只是别人对我们的尊重。
  瀑布是山泉水汇集而成,有时候豪雨过后,水势会变得很急,甚是壮观,带着彩光的水珠,分外美艳。每逢雨后有彩虹出来和“佛光”辉映的时候,就会有很多施主赶来站在山石上观瀑,这里甚至成了茅山上著名的景点。
  人们很容易被虚幻的光影迷住,也许是那一刻心灵也被震撼,又或许是那些光影在那一刻也曾经存在过。
  位于三重瀑的中段附近,有个山洞,入口很小,有进去过的施主告诉我们,里面洞洞相连,面积非常大,也有人说这里面山洞是古时候屯兵之所,是人工修葺,刻意制造了迷局,为阻止敌人进入而设置。没有经验的人一般都不会去这个山洞,我们也很少进去,怕在里面迷了路,小师弟们常喜欢在附近玩耍,我们也常叮嘱小师弟们不要轻易进洞去。
  有次戒尘和戒痴在附近玩耍,戒痴跑进洞里躲猫猫,很久没有出来。
  戒尘很害怕,在洞口叫戒痴的名字,一直没有反应,也不敢进洞去,只得一路飞奔回寺里。戒尘不敢告诉师父们,怕他们责罚,便偷偷地来找戒嗔商量,戒嗔便跟着戒尘跑去山洞里寻找戒痴,特意把戒尘留在外面,这样万一戒嗔也迷了路,戒尘还可以再回去搬一次救兵。
  戒嗔来得匆忙,居然忘记了带盏灯来。刚进洞的时候,从外面照进来的光亮还是依稀照清楚洞里的路,越往里面走并越看不清,脚下碎石凌乱,只能手触着阴冷的山洞壁慢慢前行,脚步慢慢移动也怕不慎踩到坑洞里,能听见有水滴滴落的声音,但不知水源从何而来,隐隐听见戒痴的哭声。戒嗔大声呼喊戒痴,声音在洞内回声荡漾,不知身处何处,摸进怀里,意外发现还有一盒生火用的火柴,戒嗔轻轻地一根根擦着火柴,照亮着周边不大的地方,不远处哭泣的戒痴终于循着火柴的微光,跑来戒嗔身边。
  世上总有“佛光”照不进的角落,总要有火柴的微光闪烁才可以。
  

第29个 坏人的故事
  淼镇上有一位不讨人喜欢的女施主,几乎到了人见人嫌的地步。没什么人知道她的来历,仿佛没有家,穿得很脏,喜欢攻击路过的小孩,用地上的脏泥巴扔过往的小孩,或者出奇不意地冲出来吓那些孩子,看见孩子惊恐的样子,她就笑得很开心。
  镇上的人对她都是又怕又讨厌,不敢让孩子单独外出。她很厉害,即使有大人陪伴的孩子她也照样出现,有时候会吃亏,被人打了,只是过几天,她又会出现。
  女施主成了镇里的公害,镇民忍无可忍决定合力教训她一顿,很多人拿了棍棒守候在她常出现的地方,在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愤怒的镇民把她痛打了一顿,她倒在地上,不能动了。有人对她说,如果你答应不再出现在我们镇上我们就放过你,女施主不回答,脸上平静得让人害怕。镇民们很愤怒,觉得一定要把她赶出镇去才可以,可是怕她去了又回,也有人建议把她送到镇派出所去。
  这时候,有一只手,只是一只有点残疾的手,是智缘师父的手,扶起了女施主,劝走了愤怒的镇民。
  女施主没有说什么话,爬起来就走了。
  有位邻镇的人告诉智缘师父,这位女施主本是邻镇的居民,有个长得挺可爱的孩子,有年孩子因为疾病死去了,她受到了刺激,渐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智缘师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镇里的一位干部,就是那位经常因为计划生育的问题和人吵架的大婶,大婶听了后也很同情女施主的遭遇,便想试着去帮帮她。
  大婶有个女儿,这年刚上小学。大婶让她的女儿,每天拿一块糖跑到女施主身边,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递给她。开始的时候,大婶也很害怕,躲在远远的地方,怕万一出了问题,就上前保护。
  意外从来没有发生过,女施主也只是一次次茫然地接过糖,只是镇民们反映那位女施主不再袭击过路的小孩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女施主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
  生活中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坏人”,有装残疾骗钱的乞丐,有靠小偷小摸为生的小偷,有终日打架的地痞,但又有谁能一眼看穿别人身后的故事?
  很多事情,只是缺少一只手而已;很多受伤的心,只是缺少一点爱而已。
  

第30个 一点坚持
  我们天明寺山下的淼镇上有家小饭店叫益家饭店,饭店不大,但是生意不错,因为店里厨师手艺不错。
  有时候下山办事赶不回寺里了,我们就会去益家饭店吃饭,饭店的老板会特意叫厨师给我们准备点素食。
  有天路过饭店,发现饭店外忽然多了一个笼子,笼子里关了一只小狗,小狗个头很小,但是很胖,看起来挺可爱。戒尘和戒痴都喜欢这只小狗,就在饭店外面逗小狗玩。
  我们玩得开心,饭店的厨师却告诉我们,原来这只小狗是过几天准备杀了做菜的。
  戒尘和戒痴都舍不得,让我想办法,戒嗔大着胆子和饭店老板商量是否可以把狗放了。饭店老板对我们很客气,不过却不同意放了小狗,说有客人预定了,再找其它狗,客人会不满意的。
  戒嗔很为难,便想上山和师父商量能不能拿些钱,把小狗买下来。
  饭店里有个客人,看我们和饭店老板商量很久,老板也不同意放了小狗,便想帮我们用钱买下小狗。可能那个客人态度不太客气,饭店老板一时恼火,和那位客人吵了起来,最后老板倔强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卖小狗给我们,还扬言说非要杀了不可。
  小狗没有放,客人也走了。
  我们回到寺里,请智恒师父来和饭店老板商量。饭店老板兀自在生那位和他吵架客人的气,就是不肯放小狗,智恒师父央求了几句,老板也不再理我们,回饭店里面招呼客人了。
  智恒师父没有再去找老板,只是带着我们站在饭店门口对着关小狗笼子念经,戒尘和戒痴平日经常因为念经不专心被师父责罚,可这一次也念得特别用心。我们一直念了几个小时,中途饭店老板出来看了我们好几次,想让我们走,也无从开口。
  我们怪异的举动也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好奇,人越围越多,最后连饭店里吃饭的客人们也出来看了,众人纷纷帮小狗说情。老板本来也有些动摇,只是碍于面子所以不肯放小狗,见我们的样子也心软了,决定把小狗送给我们,智恒师父拿了钱给老板,老板也不肯收。
  做事情如果能有一点坚持,一点心思,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后来我们给这只小狗取名叫戒言。
  

第31个 铁丝前的鹅
  戒尘有段时间心血来潮,忽然喜欢上了画画。开始的时候,只是拿着各色的粉笔在寺院的地上画,画的多是寺的景物,有香炉、有木鱼、也有树木。
  不过爱好归爱好,天赋归天赋,戒尘画得也不是很像,香客们见到戒尘趴在地上画画便忍不住问他,小师父你在画些什么呀?戒尘会耐心解释给他们听,他画的是一些什么景物,有时候香客也会夸戒尘几句,戒尘便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戒尘生日,便向智惠师父提了一个要求,说想要一些画笔和纸。智惠师父觉得画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便同意了戒尘的要求。智惠师父特意下山从镇上小店买了一套各色的水笔,外加一叠白纸送给戒尘,戒尘收到礼物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戒尘在早课结束的时候,拿出了一张画给大家看,说是昨天晚上画的。翻开画纸,上面有个人像,寺里的众人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画中人居然是戒嗔,神态和体形有八分的神似。戒尘第一次在纸上正规画画,居然画出了这种效果。师父们和师兄弟交口称赞戒尘的画功,智惠师父也很得意,觉得戒尘在绘画方面是一个可塑之才,还说,下次镇上那位画画很好的贺施主若是来寺里,一定要让他指导一下戒尘。
  不知道为什么戒尘听了大家的赞叹仿佛不那么高兴,大家说着说着,戒尘忽然一扭头跑了出去。师兄弟们都说,戒尘居然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过了一会,戒嗔路过戒尘的房间门口,听见里面隐隐有哭泣的声音,赶快推门进去,戒尘正趴在床上哭泣,转头见到戒嗔进来,哭得更伤心了。
  坐在床边上,也不知道戒尘为什么哭,一时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安慰戒尘。戒尘哭着哭着,忽然抬头问了戒嗔一句,师兄你觉得我要画下去吗?
  原来戒尘哭泣是因为画画的缘故。戒嗔把他拉起来,诚心诚意地安慰戒尘说,你画得很好呀, 你看你上午把师兄画得那么神似,说明你是很有潜力的,只要有信心一定会有所成就。
  戒尘哭得更厉害了,边抽泣边说,我画的是智恒师父不是你。
  戒嗔听了一愣,智恒师父比较胖,而戒嗔偏瘦,如果戒尘画的是智恒师父的话,那么画得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戒尘,这种打靶一枪命中了隔壁靶子十环的感觉,戒嗔也挺理解的,只好安慰戒尘说,画画重在神似而不是形似,其实你的画风属于抽象派。戒尘稍微觉得安慰些,也慢慢收住了眼泪。
  有天,镇里画画很好的贺施主来到寺里,特意向他请教了画画的问题。贺施主说,不如带戒尘去画些活的东西,也许能提高点水平。
  戒嗔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上苦思,想到淼镇上有好些池塘,池塘里有不少人家在养鸭或养鹅,下次不如带戒尘去那里看看。
  有天和戒尘说了这个想法,戒尘开心地拿着水笔和画板随我一起下山了。
  山下不远处就有个面积挺大的池塘,这个池塘没有多少植物,只有一些鸭子和大白鹅在塘上游荡。
  我和戒尘坐在池塘边上的柳树下,有风从塘上吹过,带着水波一道道飘动。看着戒尘在画板上画画,他认真地一笔一画地画着。戒嗔正准备说,你看你把这个鸭子画得多好看,忽然见到戒尘画了一个长脖子出来,原来他是在画鹅,赶快把到了嘴边的这句话又吞了回去,若再刺激了戒尘就不好了。
  忽然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鹅都大部分集中在我们面前一块塘面游动。戒尘忽然说,师兄你看,池塘上有一根铁丝。仔细看水面,前方不远处果然横着一根铁丝,大部分鹅游动到铁丝附近,便调头游了回来,只有少数低着头游了过去。
  戒尘说,这些自由自在的鹅遇到铁丝也不得不低头呀。
  有时候,不得不低头是件很无奈的事情。但是不肯低头的鹅,始终越不过铁丝,而那些狼狈低头而过的鹅,却成功地游到了广阔的天地里。
  

第32个 程老施主的竹雕
  淼镇的附近有一个湖,叫平湖,平湖的面积非常大,并不是天然而成的,是个人工湖。淼镇地处江南,周围的山很多,平湖就在群山之间,平湖之水来自附近的山泉,而周围居民所用的自来水也是从湖水里处理而来的。
  这里附近没有工业,居民的大多副业是制茶和小手工艺品,这几年曾经有多个外地的大企业想来附近镇上发展,由于担心造成污染,居民们竭力反对,那几家企业最终还是被拒之门外,也正因为此,平湖和周围的几个镇旅游业越发发达了。
  在平湖周遭的众多手工艺品中,最出名的就是根雕和竹制品。平湖附近有一座小山叫石山,石山里并不是产石头,而是产竹子,这里的竹子和大多数的地方生长的竹子不太一样,有几条天然的纹理,渗透在绿色竹子的外表,所以用石山上的竹子做成的工艺品的确很特别。
  名气传出去后,不少竹器加工的人家都到这里采竹子。所幸竹子生长的周期很快,勉强可以供应需求。
  石山里也住着七八户人家,家家都有人从事竹雕工艺。
  这里做竹雕最出名的艺人是一位姓程老施主,他最擅长做竹雕笔洗架,他的笔洗架没有寻常人家惯于雕刻的龙凤呈祥,也没有麒麟送子,程老施主喜欢在笔洗架底端寥寥的勾勒着几片树叶,几个不明的符号,看过的人都不明白这些是什么图案,却都有种震撼的感觉,很多人觉得奇怪,这些平淡的不知何物的东西何以如此撼动人心。
  程老施主自己不会去附近镇里摆摊,会有人专程去山里找他收购,收购的人只是出个不高的价格,便拿走了他的作品,然后拿到旅游区以几十倍上百倍的价格贩卖,即使有附近的工厂成批的生产竹雕,价格也非常低廉,但是程老施主的作品只要一出现便会抢购一空。
  后来,很多人甚至开始仿冒程老施主制作一些伪作。
  记得有次有人问程老施主,为什么要把这些精美图案刻在常年无人窥见的笔洗架底端,程老施主说,因为我雕刻之时,根本不会在意,谁会看到我的作品,或者它能卖多少钱,更不会在意谁看了我的东西后会如何去想。
  也许只有对其他事情的无心,让自己的精力专注于作品之上,就是程老施主产生好作品的原因吧。
  你的心思始终只有一个,想做出惊人的作品,就千万不要分心在其他问题上。
  

第33个 智惠师父家的高考生
  有次智惠师父接了一个亲戚的电话后,就坐在椅子上叹气,我们都很紧张,怀疑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过了会智惠师父让我和戒傲去收拾一间屋子,说他在城里的侄子要来看他。智惠师父粗略地介绍了一下他的侄子的情况,他侄子高三,在城里上学,今年参加了高考,平时成绩很不错,只是今年考试恰好距离重点本科差了一分,智惠师父说他侄子现在情绪低落,所以他的家人便让他上山来天明寺散散心。
  我们也为他侄子感到可惜,如果是差很多分,可能还是说明实力不济,差一分就很让人遗憾了。
  忍不住又有些担心,智惠师父的侄子不会因为一分之差就想不开要出家吧?出家本不是坏事,但是若为了执著于某事想不开而出家,也许以后会后悔的。
  还好智惠师父说他侄子只是来这里散散心,并不是要出家。
  收拾完屋子,智惠师父又叫我们协助他从网上搜些关于今年高考的资料下来,等他侄子来的时候,智惠师父也好帮他分析分析原因。
  从网上查阅了不少篇资料,原来智惠师父的侄子所在的安徽地区,今天高考分数普遍较低,翻着翻着,终于找到了一篇权威专家的分析文章,专家大约列举了十几条关于分数较低的原因,从教育环境、考生素质到天气状况分析得透彻明白。智惠师父很高兴,仔细看着这篇文章,感慨专家的能力,可以由小及大。
  过了几天,智惠师父的侄子上山来了,大家说话的时候都很谨慎,不敢轻易提起高考的事情,倒是智惠师父的侄子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发生过。
  大家都特别紧张,因为有时候强行压抑自己的不快,不肯把它们释放出来,是件很棘手的事情,反而容易酝酿更大后患。
  智惠师父平日也挺会开导人的,不过这次还真有些慌了手脚,身在局中的人总不如站在局外的人自在。
  大家偷偷聚在一起商量,最后智惠师父还是决定亲自去开导侄子,把话挑明了,不能让他侄子把事情窝在心里。
  不过智惠师父还是不太放心,把准备好开解他侄子的话,让我们当听众反复练习了几回。智惠师父说的话很感人,都不太像出家人应有的淡薄的人生态度了,我强行忍住,才没有掉来泪来。
  智惠师父走进他侄子的房间,我和戒傲躲在门外听着,戒傲说,等会一定能听见哭声,刚才智惠师父说话的时候,我差点掉下眼泪。
  哭声始终没有传来,过了一会,反而听见屋子里传来大笑声。
  吃惊地和戒傲对望,智惠师父打开房门让我们进去,原来智惠师父的侄子所在的安徽地区今年高考分数低,是因为漏统计一题的分数,而智惠师父的侄子加上这题的分数,恰好达上了重点大学的分数线。
  不由得替智惠师父的侄子感到庆幸,晚上回到住处,打开电脑,翻开新闻,又看到一篇关于统计错考分会造成多大不良影响的问题的文章,前前后后也列举了十几条,看着觉得文风熟悉,原来又是上次那个分析分数较低原因的专家的新作。
  生活中有很多似是而非的道理,仿佛站在高处的人所说的话也不一定是正确的,看任何问题都应该多一些自己的判断,不要盲从。
  

第34个 庭院里的阳光
  我们天明寺不是一个香火很旺的地方,但也会有全国各地的香客过来进香。我有一个很调皮的小师弟叫戒痴,今年只有十一岁,比我进寺的时候还小。他喜欢在寺庙中爬上爬下,智缘师父经常说他不像修行之人。
  前几年附近开发了旅游区以后,开始有外国人来寺里进香。刚开始那些外国人进寺,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弟子,比如戒痴,就会稀奇古怪地看着他们。
  好奇心人人都有,就好像我们去镇里的时候,也时常有人古怪地看着我们。
  香客里有外国人,但主要还是中国人居多,毕竟我们不是什么名山大寺。
  有位姓李的太太,每年都会来寺里好几次,虔诚地在佛像前跪拜,还会给不少香火钱。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师父们对她也比对其他香客客气些,也许这就是在佛堂前走动的修行者和佛堂里端坐的菩萨的差别,出于淤泥的莲藕依然有一层层薄薄的外皮要被染黑。
  李太太有时候也会拉着师父聊天。我们知道她先生是城市里做官的,从前做小职员的时候,生活很安稳,也很快乐。现在先生的官越做越大,有人开始嫉妒,开始眼红,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写各种各样匿名信邮寄到纪检部门,揭发她先生的种种事端,各种谣言从来不断,时不时还有人窥探他们的隐私。李太太常常为这些事情担忧,连睡觉都不安稳,担心先生会出事,所以每年李太太都要来寺里许愿,而许愿的内容中,最最重要的就是求佛保佑她先生,官运亨通,不遭人嫉。
  李太太说到伤心之处,几次落下泪来。她问智缘师父,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做些法事和护符什么的,她也非常愿意去做。
  那次智缘师父告诉她,只要虔诚地求佛保佑,自己所做的事情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有事。
  李太太对这样的回答也不是非常满意,她依然不放心地追问智缘师父。
  智缘师父便指着寺庙的院子对李施主说:“愿佛光可以像庭院里的阳光一样普照到施主的家人吧。”
  李太太很满意地走了。
  下午时分,戒嗔走到屋外,发现庭院里的阳光虽然强烈,但总有几处角落无法照射到。
  师父说,如果想被阳光照耀,就只有站在庭院中间,如果一味地躲在角落里,佛也没有办法。
 
发表于 2008-4-17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转)戒嗔的白粥馆

纯属友情顶贴。
发表于 2008-4-17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转)戒嗔的白粥馆

好長﹐還是看完了。
发表于 2008-4-18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转)戒嗔的白粥馆

看完了,很喜欢!
收藏了!谢谢!
发表于 2008-4-21 1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转)戒嗔的白粥馆

好文,谢谢共享之
发表于 2008-4-22 14:22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转)戒嗔的白粥馆

真长, 看的眼累
发表于 2008-4-23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转)戒嗔的白粥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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